踏入沙家浜,水巷纵横,芦苇摇曳,仿佛时光倒流回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。而在这片红色记忆的深处,一座名为“春来茶馆酒糟坊”的老店静静伫立在翁家村口,像一位沉默的讲述者,用茶香与酒气串联起历史与当下。
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巷,老远便望见一面杏黄旗在风中轻扬,上书“春来茶馆”四个墨字。茶馆门脸不大,却颇有古意:斑驳的木门半掩着,门楣上挂着几串干红椒和金黄的玉米,檐下悬着一对竹编灯笼。推门而入,首先迎接客人的是一阵温润的酒香——原来茶馆深处连着酒坊,当地人称之为“酒糟坊”。
堂内摆着七八张八仙桌,条凳被岁月磨得光亮。柜台后立着巨大的黑陶酒缸,红纸封口上贴着“陈年糯米酒”的字样。店主是位姓翁的老伯,穿靛蓝布衫,正用长柄竹舀为客人打酒。“这酒坊传了三代啦,”翁伯一边擦拭粗陶碗一边说,“抗战那会儿,新四军伤病员常在这儿歇脚,我爷爷就用自家酿的米酒给他们暖身子。”
最妙的要数茶馆与酒坊的结合处——天井里设着茶座,头顶是爬满紫藤的竹架。游客可以上午在此品一壶碧螺春,听一段《沙家浜》评弹;午后转到酒坊那边,尝半碗甜糯的醪糟,或是温一壶加了姜丝的米酒。墙上老照片里,穿军装的年轻人和摇橹的船娘在同样的位置微笑,让人恍惚间分不清今夕何夕。
黄昏时分,酒坊后院升起炊烟。翁伯的老伴正在土灶前蒸糯米,蒸汽裹挟着谷物香气弥漫开来。“做酒糟的米要选秋收的新糯,泉水得是凌晨从后山挑的,”她掀开木甑盖,用竹耙翻动晶莹的米粒,“发酵时最讲究温度,老一辈传下来的法子是裹三层稻草被。”
夕阳给白墙黛瓦镀上金边时,茶馆渐渐热闹起来。邻村的老茶客提着鸟笼进来,熟门熟路地坐在东南角的固定位置;写生的美院学生在速写本上勾勒酒缸的轮廓;几个上海来的游客正学着用芦苇管吸饮刚出缸的酒酿。翁伯端出一碟碟茴香豆、豆腐干,忽然有人轻声哼起京剧《智斗》的片段:“垒起七星灶,铜壶煮三江……”满屋的人都会心笑了。
走出茶馆时,月牙已挂上芦苇梢头。回望那盏暖黄的灯笼,忽然明白这茶馆酒坊为何能历经风雨依然飘香——它不仅是生意场所,更是沙家浜人记忆的容器。在这里,阿庆嫂的机智传奇与翁家三代人的酿酒技艺交融,抗战烽火与寻常炊烟重叠,最终都化作碗中清茶、盏内醇酒,滋润着每一个到来者的舌尖与心田。
春来茶馆酒糟坊,恰似沙家浜水网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,却映照着整片湖泊的光阴故事。